民族地区特殊教育高质量发展历程、内涵与行动理路

日期:2025-02-28   编辑:湖南创煜

民族地区特殊教育高质量发展是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内在要求与外在表征。民族地区特殊教育经历了以普及为主的起步阶段、以制度构建为主的建设阶段再到普及与提升的发展阶段,正朝向新时代内生式发展的探索阶段迈进。高质量发展背景赋予民族地区特殊教育新的时代意义,带来理论立场、基本特征及实践方式上的内涵转变,秉持“伦理关怀与教育公平”的理论视角,追求民族性与现代性相融合;彰显“多元选择,朝向融合”的基本特征,追求多样性与统一性相融合;落实“课程整合与差异教学”的实践方式,追求一般性与特殊性相融合。未来民族地区特殊教育高质量发展要从理念、路径上明晰行动理路,以构建“适宜”的民族特殊教育本土化理论为引领,将生态融合与内生发展作为行动的两翼,打造“共生”的民族特殊教育发展新样态,指向“普惠”的高质量发展目标。

关键词:民族地区 特殊教育 高质量发展 教育现代化 内生式发展

一、问题提出

党的二十大提出,高质量发展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首要任务。《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中明确提出“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将“提高民族地区教育质量与水平”作为重点改革条目之一。[1]2022年初,国务院办公厅转发教育部等部门《“十四五”特殊教育发展提升行动计划》(以下简称《行动计划》),指出特殊教育“是教育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的重要内容”,强调“加大对欠发达地区和特殊教育薄弱地区的支持力度”。[2]民族地区特殊教育是国民教育和高质量教育体系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提出“到2035年,总体实现教育现代化,建设教育强国”的宏伟目标。民族地区特殊教育是当前我国教育发展中的薄弱环节,其高质量发展是教育现代化的内在要求与外在表征,是中国式教育现代化进程必须提交的时代答卷。

从党的十八大提出“支持特殊教育”到十九大提出“办好特殊教育”,再到二十大“强化特殊教育普惠发展”,昭示我国特殊教育正朝向“公平与质量”的高质量发展新阶段。然而,民族地区特殊教育的发展仍是突出问题与薄弱环节,成为制约特殊教育现代化的“瓶颈”。《第二期特殊教育提升计划(2017—2020)》指出;“残疾儿童少年义务教育在中西部农村地区特别是边远贫困地区普及水平仍然偏低”。[3]相关研究表明我国民族地区特殊教育存在结构不合理、地区与城乡之间分布不均衡、管理机制尚不健全、课程教学改革动力不足以及校园文化“民族性”不鲜明等现象。[4]立足于全面推进中国式现代化与教育高质量发展的背景,民族地区特殊教育面临新的历史使命。本文通过回溯民族地区特殊教育发展历程以厘清其时代诉求,着重探讨民族地区特殊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内涵,明晰其发展的行动理路,以期为新时代民族地区特殊教育发展的理论与实践提供借鉴。


二、民族地区特殊教育的发展历程与时代诉求(一)民族地区特殊教育的发展历程

中国特色民族特殊教育理论与实践离不开党和国家的政策支持。十四五“高质量教育体系”勾勒出新时代民族地区特殊教育发展新图景。结合国家政策、发展动态与已有研究的三方印证,民族地区特殊教育发展历程大致可划分为四个阶段。

1.以义务教育普及为要务的起步阶段(1949—2001年)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尚未对民族地区特殊教育作出具体规定,主要遵照国家民族教育与特殊教育事业的整体规划推进,将特殊教育纳入国民教育体系。改革开放为民族地区特殊教育带来发展契机,义务教育普及成为这一时期的主要任务。

早期政策确立了民族地区特殊教育事业发展的基本要求。如1951年和1956年召开的两次全国民族教育工作会议,以及1951《关于改革学制的决定》等,对民族地区教育事业发展以及特殊教育学校的经费、招生、师资等作出要求。改革开放以来,民族地区特殊教育伴随着国家义务教育普及进程获得了空前发展。《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残疾人保障法》以及《残疾人教育条例》均明确规定“残疾人教育是我国教育事业的组成部分”,《关于“十五”期间进一步推进特殊教育改革和发展意见的通知》强调“大力推进中西部地区残疾儿童少年义务教育的发展”。[5]民族地区特殊教育议题开始受到关注。例如,有学者关注到宁夏地区特殊教育起步晚、基础薄弱,随班就读师资紧张,总体发展落后;[6]广西特殊教育学校数量、残疾儿童入学率均有增长,具有起步较晚、发展较快特点,但与发达地区差距较大。[7]这一时期民族地区特殊教育在国家义务教育普及的整体进程中起步发展,为后续发展奠定良好基础。相关研究处于零星、分散状态,尚未将民族地区特点与特殊教育发展统整起来。

2.以构建民族地区特殊教育制度为特征的建设阶段(2002—2013年)

进入21世纪,国家加大对民族地区教育的关注与支持,民族地区特殊教育依托政策制度框架走向体系化发展道路,普及水平、保障条件等得到显著提升。

2002年,国务院《关于深化改革加快发展民族教育的决定》首次强调“要重视和加强特殊教育,使各类教育协调发展”。[8]随着2008年我国“双高普九”工程的全面展开以及2007年国家实施的“中西部地区特殊教育学校建设”项目的推动,民族地区特殊教育进入新校创建、老校改造以及硬件配备的集中建设期。2013年,国务院办公厅转发教育部等部门《关于实施教育扶贫工程意见的通知》,提出“建立普惠和特惠政策相结合的资助体系,保证每一个残疾儿童不因贫困而失学”。[9]这一阶段国家从办学水平、专项资金、师资建设等多项政策着手构建特殊教育体系,民族地区特殊教育借由制度保障进入快速发展期。学界讨论进一步丰富,以不同民族地区特殊教育发展现状与对策的调查研究为主,发现湘鄂渝黔少数民族地区、武陵山民族地区、新疆地区等地特殊教育获得长足发展,但仍存在入学难、教学难以及师资不足等问题;[10],[11],[12]中西部特殊教育学校在改扩建中出现选址集中、招生不畅、整体布局缺乏等问题。[13]研究范围和主题有所扩展,包括西藏地区聋生心理健康,[14]苗族与土家族自闭症儿童的心理行为特征,[15]新疆地区师生和家长对全纳教育态度[16]等。

3.以普及与提升为目标重点的发展阶段(2014—2018年)

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高度重视民族工作与特殊教育发展,“普及与提升”成为民族地区特殊教育发展的重点,特殊教育发展朝向质量提升与多样化。

《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强调“重视和支持民族教育事业”。《特殊教育提升计划(2014—2016)》提出“全面推进全纳教育,使每一个残疾孩子都能接受合适的教育”。“普及与提升”成为这一时期民族地区特殊教育的政策与实践重点。国务院2015年颁布的《关于加快发展民族教育的决定》明确要求“在民族地区的地市州盟和30万人口以上、残疾儿童较多的县、市区旗建好一所特殊教育学校,配齐特教专业教师,完善配套设施”。[17]《关于加快中西部教育发展的指导意见》《第二期特殊教育提升计划(2017—2020年)》等文件相继颁布,国家以扩大特殊教育资源总量、提高残疾人接受教育比例、提高特殊教育教师职业吸引力、完善特殊教育体系等为着力点,全面提升特殊教育质量。这一阶段民族地区特殊教育的学术研究蓬勃发展,研究主题、对象及范式不断丰富。如针对我国7个少数民族使用手语状况展开调查,[18]立足多元文化视野思考少数民族特殊教育发展,[19]采用质性研究范式考察西南地区残疾儿童家庭生活等。[20]特殊教育教师研究受到重视,包括特教教师专业认同与工作满意度、[21]特殊教育文化认同等议题。[22]同时,有关职业教育、音乐教育、远程教育、特殊教育学校文化、校本课程开发、信息化建设研究主题涌现于民族特殊教育领域。民族地区特殊教育发展水平进一步巩固、提升,朝向多样化发展。

4.以高质量的内生式发展为时代方向的探索阶段(2019年至今)

进入新时代,因应全面推进现代化强国建设与不断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国家教育相关政策的重心从均等化范型走向多样化范型,[23]推动民族地区特殊教育朝向“公平而有质量”的内生式发展。

2019年,《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提出“办好特殊教育,推进适龄残疾儿童少年教育全覆盖,全面推进融合教育”目标,将融合教育作为我国教育现代化的基本内容。2022年颁布《行动计划》强调“以适宜融合为目标,拓展学段服务、推进融合教育、提升支撑能力”。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强化特殊教育普惠发展”,体现我国特殊教育普惠性与现代性相结合的高质量发展观。民族地区特殊教育初步形成以随班就读为主体、以特殊教育学校为骨干、以送教上门为补充的符合民族特点的安置体系。支持保障体系不断发展、服务学段向两头延伸。[24]这一阶段民族地区特殊教育的学术研究向纵深延展,关注融合教育、送教上门路径、智力障碍学生训练干预等具体问题。未来应以加强实证研究、彰显多元文化等为抓手发展民族特色的特殊教育。[25]但“民族地区特殊教育高质量发展”这一新时代命题亟待进一步开展理论与实践探索。

(二)民族地区特殊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时代诉求

党的十八大以来,民族地区特殊教育取得历史性的突破与进展,极大推进了残疾儿童少年普及义务教育的目标。与此同时,我国教育基本矛盾也转化为人民群众对优质教育资源的巨大需求与供给不足的矛盾,即社会和公众不仅关注东西部地区、城乡之间、校际均衡发展的教育公平问题,更关注教育质量问题。[26]民族地区特殊教育现有普及水平与教育质量仍较为薄弱,是当前教育基本矛盾最为集中、凸显的攻坚领域之一。当前民族地区特殊教育发展的瓶颈在于特殊儿童多元、个性的教育需求得不到有效满足,特殊教育体系与高质量教育体系之间存在不匹配、不兼容、不对接和不协同的问题,陷入整体发展动力不足的困境,呈现出一种体系化的机制短缺,难以肩负起构建高质量教育体系与推进中国式现代化进程的时代重任。

高质量发展背景赋予民族地区特殊教育全新历史使命,提出极具挑战性的时代诉求,旨在从“机会准入”上升为“过程公平”“结果公平”,实现从“有学上”的普及目标到“上好学”的质量跨越。由此引出民族地区特殊教育高质量发展的三个核心议题。一是在价值理性层面明晰发展理念,即如何科学地阐释、建构“高质量”这一发展要义,才能切中民族地区特殊教育发展“要害”,回归其育人本质。二是在工具理性层面确立发展路径,即以何路径推进民族地区特殊教育发展,突破其高质量发展“瓶颈”,以确保每一位儿童享有公平、优质的教育。三是在融合层面实现价值理性与工具理性的融汇互通,即如何促进二者的“互释、互构”,继而转化形成系统整合之力,全面推进民族地区特殊教育高质量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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